Q:為何弄到破產?
A:「做人要守信用。」這句話像是社會在我心裡下的降頭,讓我過了悲慘的20年。
國三寒假,我跟朋友去撞球,被我爸刮耳光、脫光衣服逐出家門,這一逐毀掉我所有驕傲,我從好學生變大過不斷。大學念6年,電玩、筒子、梭哈、六合彩包牌,能賭的都賭了,畢業前欠下30萬債務,我覺得欠錢一定要還,我爸不得不借錢把我贖出學校。
後來我去當職業軍人8年,照樣每天下班就到賭場報到,沒錢就先賭了再說,反正賭場老闆會借我,部隊裡也有很多僱員在當吃阿兵哥利息錢的「提款機」,每月3分利。債主都不怕我跑掉,因為我太守信用,說何時還就何時還,從沒拖1小時。
我先後欠下幾百萬賭債,練就一身借錢功夫,但也因此洞愈來愈大,像飢渴的獵物不斷吃銀行獵人的餌,又欠下250萬卡債,只好離開軍隊,靠100多萬退休金先擋一下。
逃回老家吃軟飯
退役後賣電腦月薪才3萬5千,每月要還10萬,我撐了幾年,常夢見自己在錢的漩渦裡打轉,沉不下去也爬不起來,到2年多前實在周轉不過來,才拿掉煎熬我20年的信用緊箍咒,搬家、換電話,不讓銀行找到。
Q:之前沒想過要倒債?
A:沒耶。即使只欠1萬元,每當我想到不守信用沒還,就覺得一定會家破人亡、對不起江東父老,結果放給它倒之後,才發現我父母也沒氣到受不了,只是不再對我有期待,他們鬆一口氣,我也鬆一口氣,原來所有恐怖都是我的想像,搞不好他們還希望我早點破產。
媽媽寧願我被關
被錢追逐到一無所有,我對人生已沒期待,逃難回東部老家像乞丐吃軟飯。我媽怕銀行找上他們,跟我說:「不然你去關好了。」我很難過,她寧願我被關,也不要動到她的錢。
Q:你從此不守信用?
A:守信用要看狀況,沒賺我利息錢的恩人我當然要還,但欺負我的獵人已吃了我太多利息,我為何還要守信用,讓他一直啃我的骨頭?
我也曾懷疑:為何我還錢這麼守信用,卻無法信守不再賭博的承諾?後來想通:對別人的承諾我當然要做到,但賭博是我的事,誰講也沒用,你們觀感不好我也沒辦法。
回東部那天我決定不再剪頭髮和鬍子,最後鬍子長到胸前,隱約中是想讓我記得自己還沒死。大家都叫我剪但我不肯,如果連我不費功夫就會自動變長的鬍子都要聽別人的,我的靈魂就完全沒了。
在家鄉待了1年半,我幫老婆煮飯、照顧小孩,幻想這樣也能很幸福,但老婆覺得大男人怎能沒工作,前陣子叫我上台北,意思是咱們正式分手吧。我抱著被遺棄的心情孤單北上,幸好有金主要我幫他操作股票,我很開心,能賺錢又能滿足賭博欲。
Q:賭博真對你那麼重要?
A:對。我結婚、游泳橫渡日月潭、登上玉山、當過3年義工老師,都沒特別的喜悅,但只要講到賭就很興奮。不管借錢還是破產,我從未逃離錢的漩渦,從沒想過人生要什麼,最近我才發現我最愛的就是賭,只要我用心發展這個興趣,不用追錢,錢應該會自動找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