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異語：年輕守寡無依 永遠只為別人活

靠當保母養活3子
親戚的壓力，讓我很怕被欺負，又怕被人說我剋夫，就搬離婆家，靠當保母養3個孩子，每天下班後都帶小孩去參加讀書會，到10點多才回家。朋友都說我很樂觀，我也自以為生活豐富，很多年後才發現我只是故作堅強，上課是為了逃避寂寞，忽略了小孩需要陪伴，還常把無依無靠的不滿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。
Q：妳家暴嗎？
A：對，孩子犯點小錯，我就會打，一直念，一直罵。有次把大兒子的衣服丟出家門，叫他不要跟我住，那時他不到10歲，抱著衣服坐在門口哭，我還說：「你走呀！」他真的走了。過半小時我去找他，發現他蹲在公園哭，我很後悔，卻無法對他說對不起。
兒子很恨我，小五就開始蹺課泡網咖，我找他，他都遠遠看到我就跑；到國中蹺家更厲害，我都不曉得他住哪。有天半夜他喝酒車禍流很多血，自己騎車回家打電話叫救護車，我醒來嚇一跳問他：「怎麼不叫我？我有車可以載你去醫院。」他說：「幹嘛叫你？你會念我。」
Q：如何跟兒子和解？
A：他長大後曾罵我小時候趕他出去，我慎重道歉，承認我當時不懂事，後來他沒再提被虐待的事，但照樣狀況一堆，高一退學後到台北工作，闖紅燈的罰單、手機費都要我繳，我永遠不知何時他會搞出什麼給我扛。
有時我會幻想有人愛我，但一直沒交男朋友，很怕人家不接納我的小孩，或要我服侍他。我被兒子折磨太久，現在總算輕鬆點，不願再有人干擾我自由。
但兒子給我的苦難也幫助我成長，發現家庭教育會遺傳。小時候我們在四合院曬穀子，我媽當很多鄰居的面罵我：「你去幫人家抬腳都不夠資格！」我很氣，沒父親已經很痛苦，她還這樣對我，當媽媽後我才體會她的心情，她6個女兒正常，唯一覺得可依靠的兒子卻智障。

一生沒真正快樂過
Q：你複製了你媽的個性？
A：對。只要我姊跟我講：「你罵你兒子的樣子有夠像你媽」，我就很抓狂，其實我很像我媽，她生氣都不跟我講話，我很難過，但我不高興時，孩子問我話，我也不回答；我沒從媽媽那裡得到過信任，所以我孩子說他沒做什麼事，我都不相信，他發火，我就罵：「你以為你很會呀。」
可能我這輩子都為媽媽和孩子而活，從沒真正快樂過，看到我孩子很快樂，還會制止：「高興就高興，幹嘛那麼瘋狂？」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脫離我媽給我的性格箝制，我47歲了，才真正長大耶，幸好孩子還小，我還有機會修補母子關係。

◎記者李宥樓採訪整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