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異語:陪癌末父抗爭阿里山 護衛身家財產
2008年08月08日蘋果日報
Q:你專科畢業在台北都找到工作了,為何最後還是決定回阿里山?
A:5年前,我好掙扎,可是父親得腦癌,家裡只剩我媽在經營賣店(指攤販),我得面對現實。說實話,剛回阿里山,我很不喜歡這個地方,我們阿里山居民從日據時代就住在這了,到我第三代了,可是我們仍然沒有自己的土地跟房子,全得聽林務局的,所以居民大都充滿著怨恨與悲憤。像我家原本住沼平車站,第一次燒掉時,我家房子沒被燒掉,可是林務局找軍警來,強制拆除,那時我才小學,早上去上學時,家還好好的,可是放學回來就找不到家了。
父屢搭帳篷抗議
我爸很憤怒,覺得那是我們家,他們憑什麼拆掉?為了抗爭,他開始在車站旁搭帳篷、拉白布條,從此4個月,我們每天在外埋鍋造飯。後來是因為祝山線要通車,林務局怕火車來來往往,旅客看到我們有礙觀瞻,就在車站旁配間宿舍給我們。
Q:在那個戒嚴年代,你才10幾歲就抗爭,對你的影響?
A:好的是我抗壓性比較好,壞的是我跟我妹從小就比較沒有自信。我爸搭帳篷還有第二次,3年前,林務局又要收回我家住的宿舍,我爸不妥協,直接又去車站搭帳篷。那時我退伍了,我有個妹妹堅持反對再去車站,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,因為在公共場所生活,吃住都在那,我們都已經有自尊心了,會覺得有種莫名的壓力。
那天家又被林務局拆除了,我們搬東西去車站,我就看著我妹抱著棉被一直流眼淚,她在哭:「為什麼我們還要來這邊?」我叫她別哭,父母養我們這麼大,該怎麼樣就怎麼樣。
這一次我們搭帳篷搭了7個多月,爸腦瘤進入末期,後期他坐在輪椅上,意識不是很清楚,最後他送進醫院就沒能再回來抗爭了,只剩我跟我妹。
Q:你覺得你爸在爭取什麼?
A:我爸只是要政府還他本來就該有的東西,這是他選擇的路,他從沒後悔;其實他到最後蠻痛苦的,癌症擴散了,他都打嗎啡,可是他一直惦記著山上的事。
為爭口氣多活5年
Q:你會覺得他一無所得嗎?怎麼看待你爸這一生?
A:不會耶,這變成他生活的支柱。第二次抗爭前,爸就發現自己得了癌症,醫師告訴他只剩3-6個月的壽命,可是後來為了跟林務局抗爭,他多活了5年。
我有時會想,阿里山居民過去大都太逆來順受了,任由林務局主宰我們的生活。可是現在越來越多年輕人回山上,尤其這次林務局不問居民意見,把阿里山的開發權和小火車經營權都給了財團宏都公司,大家的意識才真正被喚醒。我們組織一個山青會,不想再像過去那樣忍耐了,會積極向林務局表達我們對阿里山的意見。
回來5年,旅遊旺季時,我看店,淡季時,就去玉山當koda(指幫登山客背重物的人),我更認識台灣的山林跟原住民,變得越來越知命。這1年來,我常把我對山上的感覺畫出來,阿里山的雲海跟人情、玉山之美,讓我越來越喜歡這裡,這是我爸留給我的資產。
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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