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:你們什麼案都接?
A:從水浮屍、無名屍、意外死亡到上吊、燒炭自殺,正常生病往生的,我們都接。剛剛才接到一件自殺的,死者50歲,死後3天才發現,留張遺書說自己人頭被利用欠下30多萬,走投無路。他的死法蠻善良的,怕瓦斯爆炸,用塑膠袋套頭插進瓦斯管綁死,才開瓦斯,鄰居覺得好多天沒看到他,聞到臭味才報警。我們去收屍,走到巷口就聞到屍臭,一進門,屍水已經流一地,我一碰皮就破了,屍水唰一下流出來。
Q:一點都不怕?
A:沒什麼好怕的,這些自殺的人通常都死意堅定,我們就是好好送他走。我這工作跟其他工作沒什麼兩樣,就像造型師會在乎他的客人幾天沒洗頭嗎?他一定只是想如何幫客戶弄得漂亮,我也是這樣,或許他們不是很好看,但是也要讓他一路好走。
活人比死人可怕
其實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,死人不會弄心機,都是旁邊的活人在耍心機。像我接觸很多死者,可能是沒留下遺產,家屬都不太願意處理,很可悲。我曾辦過兩個男的喪事,是對年輕同志,家人無法接受,兩人相約燒炭自殺。結果人往生,雙方家屬還不講話,也不承認大家認識;還特別囑咐,孩子靈堂不要放在一起,出殯不要同一天,彷彿還是怕沾到同志很可恥,很悲哀。
Q:怎麼看待自殺?
A:我25歲,也曾為了男友職棒簽賭欠下10幾萬丟給我,被地下錢莊逼得自殺過好幾次,可是都沒死成,就決定好好活著。我覺得有人拚命想要生命,想要做很多事,可是有人卻不願珍惜,很可惜。
就像我堂姊,從發現肝癌到死亡只有3個月,當她知道自己只剩3個月壽命,常跟我說她很不甘心,「我又沒做什麼壞事,也不曾害過人,為什麼我要先走?為什麼不能完成夢想?我都還沒結婚,我還想要出國讀書……。」那時我還沒進這一行,她是我第一個幫忙處理後事的人,因為未婚,根據台灣習俗,只能由我這晚輩幫她穿壽衣,我看著她因急救造成肝癌破裂,額頭上青筋暴露痛苦的臉,很難受也很不捨,我走上這行或許跟她有關。
我做這行半年多了,很累,老闆半夜一通電話我就得出去,可是我每天開著貨車往返於公司跟殯儀館間的鄉間道上,卻覺得找到真正的快樂,感覺自己在幫助人。以前我做服務業,工作都一樣,講相同的話,碰到無理或很色的客人更覺得很討厭;可是現在面對死人,話不用講太多,他也不會傷害我們。每天充滿挑戰與樂趣,我很有成就感。
不擔心男友介意
我是單親,曾經很怨我媽只要她男友不要我,根本沒人愛我,可是今天我卻覺得至少有我媽會關心我;以前我很渴望愛,有男人找我,我就覺得他愛我,所以老是遇到爛男人,可是現在我對感情需求很低。我覺得自己快樂,不用在乎別人眼光,有人問我會不會擔心以後男友家人介意我的工作,我覺得:你今天認識我就是這個樣子,你就必須接受我以後也是這樣子,若沒辦法接受,那就不要開始。這工作很底層,我卻感到驕傲跟榮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