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異語：自焚毫無掙扎 活著比較辛苦

自焚因怕拖累家人
Q：覺得他像顆定時炸彈？
A：對，他想做什麼就做，像他有一次突然從4樓跳下來，我剛好在樓下房裡，就看著窗外一個人影掉下來，把我嚇死了，還好他被遮雨棚接住。我哥尋死過3次，一次去撞水田，一次載著他在精神病院交的女友一起去撞墓仔埔，每次都只有骨折，第4次才成功，用最激烈的方式，自焚，因為他知道自己拖累家人。
他走了，我在台北接到電話很難過，覺得怎會這樣？那天我爸還坐在家門口等他回家，等到12時，有人打電話給我姊，「妳人在，怎麼摩托車在這？」原來我哥騎我姊的摩托車出去，可是當時我姊還以為是詐騙集團，把電話掛了，第二通來才覺得不對，原來是警察在一個偏僻、廢棄的工廠旁發現我姊的摩托車，旁邊有個自焚的焦屍。我哥買了1公升汽油，自己淋在身上自己點火，死時他沒掙扎，臉也沒有扭曲。
最可憐的是我媽，我哥發病10幾年，她一直跟著他。哥曾去工廠打工半年，我媽跟著去，然後先回家；要下班了，我媽又先去等他，然後跟著他回家。每次看我哥開始容易發脾氣，又想要自殺，她就要趕緊送他進醫院。我媽一家醫院奔波過一家，可是即使這樣，她還是希望我哥好好活著。也許我哥覺得自己帶給家裡的經濟壓力太重了，他堅決要死。他死，我很矛盾，我一方面覺得他跟我媽都解脫了，可是他用這麼激烈、痛苦的方式死，讓我很痛苦。
Q：怎麼知道你哥死時沒有掙扎？
A：這是法醫告訴我們的，他說：「這孩子很堅強。」哥死時是盤坐的，雙手縮在胸前。我走過我哥自焚的地方，走過一個很陰的石頭橋，就看到一個廢棄廠房，後面是山，廠房旁有張桌子，他就坐在這走的，旁邊還有棵柳樹垂下。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殺過多次，我爸曾跟他說：「你要死別死在家裡。」所以他選了這裡。
我永遠記得我們幫他入殮時，他整個人黑黑一坨，身體根本不能碰。法師叫我們別哭，也不要摸他，否則他會捨不得走。可是我媽就一直摸他的手，眼淚直掉，我怕我哥會捨不得走，還一直把我媽的眼淚擦掉。說也奇怪，這時我哥嘴角眼睛竟開始流出血來；他整個身體原是僵硬的，可是我爸要幫他穿壽衣時，他手放下，腳也可以拉直，身體軟化了。

為還債當酒店小姐
哥走這麼多年，我在台北討生活很艱苦，我曾為了男人欠下上千萬元債務，為了還錢，我去當酒店小姐，可是不管怎麼苦，我從沒想過要自殺，因為我總是會想到我媽怎麼辦？死其實很容易，輕如鴻毛，活著比較辛苦。

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