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博鰲三天,蕭萬長像是打了一次硬仗,疲憊不堪。國民黨和泛藍支持者稱他表現稱職,載譽歸國;綠營則處處質疑,只差沒把他說成賣台份子。藍營覺得老蕭為了爭取台灣的權益,已經竭盡所能,覺得綠營老在「對等」、「尊嚴」等問題上無理取鬧。但是藍營愈不耐,綠營批評者愈振振有辭。台灣不管誰當總統,都無法改變這點民主特色。
受打壓在乎規格
林濁水在台胞證、對等、尊嚴上面大作文章,《自由時報》在蕭萬長貴賓資格上奮力挖掘,國民黨固然對此極端憤怒,但最無法理解的恐怕是中國。中國覺得連國家主席、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都親自出馬接見台灣的準副總統,難道規格還不夠嗎?要知道博鰲論壇是個給中國充大國面子的非官方場合,創辦至今,從來是形式重於實質,討論的也多不是眾所關心的議題。用台灣人的話來說,博鰲論壇像是年度拜拜,連中國自己都沒有嚴肅看待。
中國雖然是博鰲的東道主,但是並沒有規定,東道主一定要由最高領導人代表。過去江澤民、賈慶林、朱鎔基、曾慶紅、溫家寶、胡錦濤都參加過,中國由誰代表作東,完全看該年的情勢和領導人的行程。今年胡錦濤親自出席,不外兩個目的:第一,當然是會見蕭萬長,第二,要讓國際了解中國領導人在西藏問題鬧得沸沸揚揚的節骨眼,依舊從容不迫地關心環保議題。為了見蕭萬長,胡錦濤還帶了中共中央書記處好幾位大員到海南。除了陳雲林外,參與蕭胡會的中共高層人員都與博鰲扯不上關係。這些人隨著胡錦濤到博鰲,完全為了蕭胡會。這是共產黨講的規格,但是台灣人看不懂。就算胡錦濤把中央政治局全都搬到海南,台灣人恐怕還是不領情。
台灣是小國,在國際上愈是受到打壓,有時愈是在乎規格。美國是個大國,但必要時反而可以低聲下氣。尼克森當年為了打開中國的門戶,使盡一切辦法,被反對者批評向中國叩頭。但尼克森不以為意。當年中國貧窮落後,卻自以為是世界革命的中心。尼克森透過各種管道,向中國釋出善意。尼克森希望雙方高層在第三地祕密會面,中國堅持在北京,尼克森欣然遷就。雙方談到上海公報,中國送了一份幾乎以羞辱美國為要旨的草案,尼克森也不以為意。最後訪問中國,面見毛澤東,毛傲慢地暢談天下大事,尼克森在旁恭謹如小學生般聆聽教誨。尼克森一世梟雄,擺出受教者姿態,也不過是為了取悅毛澤東。講實際,中國當時有求於美國之處,遠超過美國之求於中國。談規格,中國佔盡便宜,得到所有的面子。但是長遠來說,美國是戰略獲益者。
不計較受點委屈
今天國民黨急於打開兩岸死結,向台灣人展現成績,不妨看看尼克森,只要能達到目的,就算是受點委屈,也不必過於計較。但即將成為反對黨的民進黨反而不能粗枝大業。民進黨有責任拿著放大鏡檢視國民黨施政的每一個細節,尤其在兩岸關係上,民進黨更要吹毛求疵到讓國民黨覺得如芒在背。台灣不能只有一個林濁水,要有十個,百個。台灣還要有不斷唱衰兩岸關係的媒體,讓蕭萬長滿腹委屈,讓龍永圖氣急攻心。當然還要有瘋狂的記者群,不斷提出國際大人物不知如何作答的問題。
沒有咄咄逼人的林濁水,中國怎麼會感激國民黨的溫良恭儉讓。沒有唱衰的媒體和瘋狂的記者,哪能凸顯出國民黨的可愛。國民黨在為蕭萬長的融冰之旅高奏凱歌的時候,怎麼沒想到給林濁水、《自由時報》、尤其是陳水扁頒個「惠我良多」的獎牌呢?